第 6 章/ [6 q. n4 j+ A*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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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搂着聂阳睡,如果我翻身,他就会跟过来搂住我,如果平躺,我们就会牵起手,睡得再沉,也不分开,直到天亮。. n/ R2 p; U4 k1 {# t' a
5 L) l/ Y+ Y2 I, }# A( ^" \ 说来也怪,我妈、我爸、我的同学们,几乎所有见识过我睡相的人,都说我只要一沾枕头就跟死猪无异,天塌地陷也全不理会。可每当聂阳睡在我身边,他哪怕是一个轻微的动作,我都立刻会醒过来,不只我,聂阳也这是这样,我们总是会同时醒来,望向彼此的眼,确定对方的存在后,才又睡下。而且不管反复多少次,第二天,也不会因此而觉得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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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8 B! h. \6 {+ J5 v 我们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除了让睡在我下铺的老大时时担心自己会在睡梦中被砸成一滩肉酱之外,并没让宿舍里的其他人感觉有什么不妥。聂阳人比较温和,大家都是挺喜欢他,不过,他和大家混到一块的速度,倒是快得让我惊讶。我想他应该多少是有意想讨好大家,为了我们,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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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阳并没马上回去,他一连住了几天,和我一起过了圣诞。有趣的是,圣诞那天,东子突然来了。并且煞有介事的把我们叫到了工大门口,让我们在数九寒冬里傻站了半个小时,只为了帮他看一眼他准备交往的那个女孩。( e6 @# T/ J: Z, B! d+ b$ X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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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聂阳至始至终没看到那女孩的正脸,东子这人的镜头感太差,以至于我们视野里的全是那女孩一头及臀的乌黑长发。他把我们隐藏在工大门口的报亭后面,自己则围着那女孩转来转去,一万个殷勤,直到把人送到宿舍楼下,才依依不舍的回来。看他那样子,我和聂阳会心一笑,一致认定他正式进入了发情期。8 z3 e1 q$ F6 B2 R1 V7 O$ E4 [
* {' [5 k6 J8 _+ {. W1 }( s 不过,当东子回来向我们炫耀他是我们中第一个发情的猛兽时,我笑得有点嚣张,几乎得意忘形,我对聂阳挤挤眼,还捏了捏聂阳被我以取暖为名一直被强行按在羽绒服兜里的手。聂阳不动声色反手掐了我一下,我才听话的收敛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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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f' g4 I0 i8 e7 G" u2 s 东子的准女友没能和东子过圣诞,她和寝室的姐妹们有约在先,要一同欢庆。东子便留下来和我们一起,以告别他单身前的最后一个圣诞节为名,与我们大肆吃喝了一顿。但经过后来十几年的实践证明,东子在每个圣诞节的单身状态,就像圣诞节本身一样,总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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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h9 ~) Q: T. }3 H8 `. v2 i 在这个不属于东子和聂阳,也刚刚才接纳下我的陌生城市里,我们疯玩了一天。白天,在这个城市繁华的街道上撒欢、追赶、打雪仗;午夜,在这个城市最大的广场上看烟火,然后在电话亭前排了半个小时的长队,只为了让独在北京的何小青听我们疯狂的喊声;我们在广场中心的巨大雕塑下大笑着合影,把那一夜变成了永恒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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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a) B$ c6 G+ c, U6 L 我舒服的抱着聂阳照了一张相。我从后面搂着他,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脸贴着他的脸。因为东子和聂阳摆了个恶心的泰坦尼克造型在先,我也就顺理成章的和聂阳在镜头前公然亲热起来。我们俩对着镜头傻笑,露出整齐的牙齿,我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像两团快乐的粘在一起的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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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V9 C" V- N0 d$ \ 这张照片,从我后来在校外租房起,一直贴在我的床头。直到我在离开北方前,把它装在铁盒里,沉入江底……但没多久,我就后悔了,因为,我能扔了所有,却扔不掉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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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r' J3 _6 g- {7 j/ v5 }# r# [ 聂阳在圣诞节还有一样收获,就是在我和东子无比惊讶的目光中,在街上的一家小银饰铺里,穿了一个耳洞。他虽然一直比较时尚,而且那时也有了不少打耳洞的男人,但我还是诧异他突然作出的决定。看着他眉头一皱后,耳朵上凭空多了个金属钉,我的心也像是被什么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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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A2 y0 v1 X. }* a" \" m 晚上,聂阳只能把肿着的耳朵朝上,侧身躺着。我也不敢碰它,只是在它周围亲了亲,然后抱怨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自虐倾向?”0 d/ \4 ]0 E7 u.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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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想扎了,今天正好碰上喜欢的耳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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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无其事的说法,让我更加无语。那红肿的一片,看着都让人心疼。反正他戴那么个东西倒也不难看,我咬咬牙,不再说话。3 A/ _5 V5 K/ `2 y
0 q- o6 E( W* r, H “…对了,据说国外的同性爱好多都打一个耳洞的。”过了一会,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贴着我的耳朵极小声的说。* P3 ]; _: s1 ^9 m( `4 Q! y: R# b
0 z k6 y# ]) q9 O “哦?”我有点惊讶,“那你这不是相当于在耳朵上挂了个征婚启事?寂寞了?”0 S" p3 D5 b1 m& z& k L! A. |8 r
8 N' H+ g& h+ h “屁!——”我嘴上没一点正经的样子,让他很不高兴。他竟然在我脖子上猛咬了一口,还好我坚持住没叫出声来,小声求饶,他才松嘴。: k" o0 T5 J6 W( n
% G: k/ i- V7 _( L u# |2 [; z5 u “嘿,明天得给你配个嚼子了…”我摸了摸脖子,明显能感觉出来那多了一圈牙印,估计着明天得穿个高领毛衣才能见人了。; v2 _" n [# O& n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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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阳不理我了,脑袋一耷,开始装睡。我发现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赶快胡诌起来:“你看你这征婚启示一挂,你就急匆匆的给我咬了章,算是把我给‘订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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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臭美。”他虽然还埋着头,我却听出了他话语里泄露的笑意。) h6 W$ {! l; }) l( L' n
" y9 P) E9 T' f% K. Z! `; m0 G “不行,我也得给你盖一个,交换信物!”我能耍赖的美德在关键时刻又发挥了作用,死皮赖脸的凑过去,非要回“咬”一下,占点便宜。2 [ T- z( Y1 ^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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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我一闹,他一笑,下铺老大的呼噜声明显因床的晃动而发生了改变,我们赶快老实下来,捂着被子,咬着对方的手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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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自己很懂聂阳,因为我亲耳他说过自己的喜怒哀愁,触摸过他胸口的跳动,承受过他身体的颤抖。可直到我们分开后,我才明白,我们会到这种地步,正是因为我并不真的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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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那个耳洞,聂阳会对我提起同志的话题,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他是在向我传达一种对自己同志身份的认同。关于我们,聂阳其实想了很多,但他很少表达出来,而我却总是为读不懂他的想法而惶恐不安。 M5 d; ]- U) P1 c5 s; i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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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人之始,我们便一起遭遇了这场突如其来又违背常理的爱情,我们同样对自己迷茫,同样想寻找答案,同样渴望自己能够坚强。但我们又太爱对方,生怕对方看出自己的脆弱和迷惑,于是一味的故作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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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Q, B. W; U) u3 X 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们的爱情,却没想到,竟不知不觉间,砌了一道墙——让爱,变成了伤害。 X! U/ I+ r' y* ^1 K$ D& `) C
' W7 e& l3 E2 I( V1 w. ?" l 我和聂阳的爱情,在这个世界上总共存活了2年,而在这年2里,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日子也不过才2个月,在余下的大段时间里,我们虽然心里装着对方,却只能在各自的城市里,与孤独为舞。" n( I& m) H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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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和网络,是我们仅有的在异地还能够维持联系的工具,不过八九年前的通讯技术远不如今,电话和网络背后产生的不小开销,让我与聂阳的联系变得愈发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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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阳不像我独自生活在外地,既有合理的借口享受家里的增援,也可以明目张胆的把钱花在任何地方。手头拮据和赋闲在家,让他想找工作的愿望越来越强烈,终于,他和晓航一起,在一家将要开张的快餐店找到了他的第一份工作。8 p; z! o9 F8 Z2 ?- R" M9 G
+ Q a8 U M5 A' ?4 X 当聂阳开始忙碌起来,我们能够用来联系彼此的时间,便少得不能再少了。那时候,能让我找到他的只有他的BP机,但我可以一遍遍给他留言,却很少能得到他的回复。; n+ |) e z- X, H, v9 A7 u5 n
, A h( y# O0 }+ t+ j+ X0 o 他在快餐店里的工作时间很长,几乎是整天不脱制服,所以,根本看不到我的留言,而到了晚上,他回到家时又总是过了九点。九点以后,是我被禁止的时间。聂阳他妈神经衰弱比较严重,九点一过,她睡了,我就不能再打电话到他家里。' {1 X: J6 ~3 k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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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阳有的时候,会在下班的路上,在电话亭里,和我简单聊上几句,不过多半周围会充满了他一群同事们吵吵闹闹的催促声。我们那个城市不大,聂阳他们下班后,几个男人会顺路送几个女生回家,像聂阳那样温和的人,自然会义无反顾的担下这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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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N$ {' r( t& V: A, N- { 每次听到聂阳周围,满是叽叽喳喳的女声,我的心情都会烦躁非常。我承认自己在吃醋,但我们越来越少的联系,让我越发感到不安,让我总觉得自己在一点点失去他。终于,有一次我通过BP机找到他时,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他跟我说,他和晓航他们一帮同事们在KTV庆祝,还说要再玩一会才能回家,还说什么晓航喝多了自己得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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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找到他之前,积了十几个小时的担心和焦虑,在听到他快乐的声音后,顿时就爆发了。那次我们吵得很凶,我对着电话莫名奇妙大喊的样子,把宿舍里正准备睡觉的同学们吓得够呛,以至于,接下来的几天,每个人和我说话时都非常小心。8 ^5 y+ z5 q( N' ]* G: c5 ^- C _
- w2 J3 K- {: E8 \: U; f) p 而那也是我头一次见聂阳那么生气,他先摔了我的电话,然后几天都没和我联系,直到我逃课回家,找到他,向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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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y# J' S" F! M' i u8 } 不过,我虽然道了歉,却并没能真正理解他当时的处境,和他面临的太多的身不由己。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这样的错误被我一犯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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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还整天生活在纯洁的象牙塔里,根本想像不到一个人初入社会时,要面对多少的烦恼和无奈,而聂阳又是那样脾气的人,他几乎不对我提起他的困境和疲惫,总是用快乐的声音在电话里把自己的生活一带而过。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傻,时常一股火上来,就犯了昏,在他本该是最需要我的时候,没能给他一点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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